如泣如诉

北宋神宗元丰四年七月十六日,月明之夜,在黄州城外,赤壁矶下,一只小小木船,随水荡悠。船上有四个人,围坐小酌。其中一个两鬓花白的长者,正放声高歌,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。另一个应着歌声,吹着洞箫,他和另外两个都是苏东坡新近结识的朋友。

苏东坡被贬到这黄州当团练副使才几个月。初到这里时,他是非常狼狈,也非常绝望,因为他实际上是以一个流放罪犯的身份而来,他实在想不通,不久前的风波中,官场和文坛的那些人会泼他一身脏水。而这僻远、萧条的黄州也没有给他预备任何住所,他孤单单的,只得在一所寺庙中暂时住下。团练副使是个极小的官职,也没有多少公务可干,十分清闲,这倒让他有空暇潜心研读佛、释、道三家的经典,并有所取舍,为己所用。很快,苏东坡从失意的痛苦中解脱出来,调整了情绪,也适应了环境。他觉得这里不错,虽不能有所作为,却可以修身养性,他又是豁达乐观的苏东坡了。公务之余,便常常放浪形骸于山水之间。

赤壁矶,就是苏东坡常去的地方。这里临江面水,景色雄奇。他在一首《念奴娇》中曾描写过这样的壮美景色:“乱石穿空、惊涛拍岸,卷起千堆雪。”

现在,苏东坡带了三位朋友,放舟来到赤壁之下。江面清风徐来,涛声依旧,空中圆月朗照,洒下一片银光。大家边唱边聊,快乐非凡。苏东坡只觉得心旷神怡,飘飘欲仙。忘情之间,敲着船舷打着拍子,唱起歌来。一位朋友依着歌声吹箫应和,一吹一唱,十分和谐。

苏东坡听这呜呜的箫声,忽然变得有点怪异,便停了歌,倾耳来听,这声音似怨恨,似爱慕,像哭泣,像倾诉,余音凄切宛转,好像将断未断的一缕细丝,在夜空中袅袅远播。

苏东坡有点扫兴,他问这位吹箫的朋友:“好端端的,为什么要吹这样哀伤的调子呢?”

那朋友眼中透着悲凄,低声回答说:“‘月明星稀,乌鹊南飞’,这不是曹孟德的诗么?想当初,曹操亲率大军,破荆州,下江陵,战船千里相连,旌旗遮蔽天空,他面对大江饮酒赋诗,何等的气概!这赤壁正是曹操被周瑜所困的地方。如今他在哪里呢?可叹人生短暂!虽想永生不死,哪里能够!所以我只得寄情于悲声之中啊。”

苏东坡闻听恍然,如今万事看开,正可用自己想通的道理来开导朋友:“你看这江水,奔流不息,万物和我自己是互相拥有,无穷无尽的!再如江上清风、山间明月,非我所有,却任我观赏,尽情享受。你不觉得拥有整个世界,其乐无比吗?这样,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?”

一番话,使那位朋友若有所悟,转悲为喜,大家再次畅饮尽欢,夜深方回。

“如泣如诉”这个成语,意思是像在哭泣,又像在诉说。形容声音悲切凄凉。

成语出自:《前赤壁赋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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